花城。
一栋高约十三层的空楼房,从楼顶开始,已经被挖掘机拆除了五层。
这是名字叫做长声楼的旧式楼房,看建筑规格可以推断出当初负责设计的工程师并不擅长空间结构的安排。
楼房的第一层是各户的便利用房,原本是可以用作柴房,储藏室,甚至是停车库。
然而,这些便利用房的空间却不大,仅有五六平方米的样子,无论是做柴房或者是储藏室,都没多大的用处,要是说停车库,除了地方狭小,楼房外面,还有两段窄窄的石阶,根本不适用于车辆出入。
便利用房跟住户是分开的,二楼的住户还好,三楼以上的住户若是适用这些便利用房,就得每次下楼来取放在便利用房的东西,如此便变得不便利了,再加上,一层的建筑很容易遭窃被盗,所以不能够存放稍微贵重的东西,于是这些便利用房都被住户放弃不用了,被弃用的便利用房的照明跟维修都很马虎,加上门户又多,以致于进进出出的住户,都能感受到一股幽暗的氛围,令人心生惧意。
另外摈除一层12户的格局不说,这幢楼房还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开放式的双向楼梯。
虽然说楼梯各通向不同方位,在一定程度上疏通了人流,保护了住户的隐私,但问题出在开放式的楼梯是没有墙壁隔断的,向上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稍微探头,就可以看到楼上或楼下,甚至是对面的楼梯有没有人,而且,楼梯的阶梯设置也有问题,长,高,且数量多。
或许是当时设计建筑的时候,优于现在空间不足的短板,但深高的空间浪费在楼梯上,一则让人不便于上下楼梯,二则,每上下楼一次,相当于在运动场跑200到800米的运动量,很少活动的现代社会人,以及行动不便的老年人,非常地嫌弃这种设计,所有,在这栋到期限拆迁之前,长声楼的住户早就纷纷迁走了,剩下的几户也只是暂时居住在楼里的租户。
此时是休息时间,楼房里看不到一个工作人员。
脚步声响了起来。
是个年约三十的男人。
他走得很急,楼房里却很空旷,也很安静,于是楼梯口都是他的脚步声。
在上了四楼延伸出去的展台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有别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机器运作的声音,还有重物坠落的声音。
他循声找了个阳台,探出头去,看到了头顶上,第八层楼的上面,那辆挖掘机又开始了作业。
一般现代的楼房拆迁,采用的方式一是爆破,整栋楼推倒,二是使用挖掘机拆楼,在附近是密集的楼房区无法爆破的情况下,采用挖掘机拆迁的方式更多。
如果楼层不是很高的情况下,挖掘机要从一层开始挖,把挖下的废水泥,钢筋,垫在挖掘机下面,顺着楼旋转着,以此挖掘机借助自身的力量爬到楼顶;或者需要挖掘机爬上楼顶,从顶楼开始拆楼施工,而把挖掘机送上顶楼,常见的方法就是使用卷扬机和升降机了,其操作原理和吊车的相似,可以直接把挖掘机举起放到楼层最上面一层。
长声楼的拆除方式,用的是后面一种,把挖掘机送上顶楼开始施工作业。
现在不是惯例的午休时间吗?
为什么还会有建筑工人在这作业?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看到天空上有个影子坠落了下来。
那是什么?
在他看清楚掉落下来的东西之前,那东西已经重重地朝他身上压了下来。
感觉到危险的他一下趴到了展台的角边,险险地避过了一劫——掉下来的,应该是挖掘机拆除的地板水泥块,如果是砸在他身上,或许此刻已经没了性命,但现在,因为他蜷缩在了角落,命是保住了,但护着脑袋的手,承受住了一般水泥板的力量,压得当即红肿起来。
“喂,有人吗?”
他忍着痛,冲外面喊。
但声音却被挖掘机轰隆隆的机器声,以及墙体倒塌的声音盖住了。
他推了推水泥板,发现水泥板牢固地把展台的这个角,遮挡起来。
怎么才能出去呢?
在他趴到地面上去,想要从缝隙里钻出去的时候,外面有另一个影子冲他掉了下来,他往回猛地一缩,却迟了半拍——他的头,被另一块小的碎砖生生地砸中,当时他就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似乎有什么在里面膨胀开来,即将撕裂般的痛。
他失去了力量,就这么半边头露在外面,半边头连带身体被水泥板遮蔽着,躺在了那里。
如果,再来一块碎砖或碎石砸中他的话,必死无疑了。
所幸掉下来的,都是纷纷扬扬的尘土跟砂砾。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上被砸中的地方,摸出了一手的血。
难怪。
他尝试了几次,想爬起来,浑身的力气却在飞速地流失。
他只好放弃。
妈的,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来了。
他擦了擦眼睛,朝左边看了一眼——那边,是隔壁的一栋住宅楼。
他不看还好,这一看,让他忍着剧痛睁大了眼睛。
隔壁那栋住宅楼,正对着这个展台的房间里,他看到了有个行迹可疑的人,似乎是上了点岁数的老人,身子有点佝偻,正慌慌张张地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随后,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个什么,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随身带着的包里。
是,小偷?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跟那个老人厮打起来,不大一会儿,那女人被老人按在了**,脖子,被那老人死死地扼住了。
一开始,那女人的手还使劲地捶打那双掐住自己命脉的手,随后,手渐渐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不挣扎了。
那老人松开了手,一把抓起自己的包,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是,死人了?
那个小偷,杀死人了。
他心里惊恐,而后冷笑,这个时候还有闲情管别人的什么事啊,再不离开这里,或许自己也要死了。
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眼睛慢慢合上去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对面的房间,又有了动静。
咦,她?
没死?
映在他瞳孔里最后的影像,是那个女人从**爬起来,看着失窃的房间,走动着的重影。
像是电视机失去了信号一般,重影模糊了,变成了黑白的点闪烁着,最后一片空白。
“嘀——嘀——”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嘀——嘀——”
很刺耳。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一片空白。
许久,他才认出来,他看到的,是天花板。
他让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移动视线,发现在躺在病**,嘴巴上戴着氧气罩。
他动了动显得有点麻木的手,动作迟钝地把氧气罩拿了下来。
头又痛了。
他捂着头,啊了一声,有什么影像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病人——陈先生?你,你醒了?”
有个护士走了进来,似乎是巡房的,看到他坐起来,吃惊不小。
“天啊,陈先生,你居然,苏,苏醒了?”
他看着护士,脸色有点茫然。
“快,快叫医生过来。”
其中一个护士催促,然后走到了他面前:“陈先生,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我是在哪里?”他迟疑着,问。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医院,但他还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花城第二人民医院。你是在拆迁工地被人发现,送到这里来的。”护士解释,“你从送进医院来那一天起就一直昏迷不醒,都快两年了。”
两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他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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