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选择投奔玄帝，至少可以暂时不受九方蝶的摆布。”九方梦叹息道。

“她只是一个刚到帝都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带人杀掉天云山行宫所有的守卫？”慕青峰对九方梦的话实在难以尽信。

“我知道表哥你不信我，换成是我自己都很难相信，和我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亲人和朋友会因为一个才出现几个月的少女就与我离了心。”九方梦苦笑，“可是我不得不信，因为她有那张脸！”

她看着慕青峰的双眼，“表哥，你可不要小看她了，她对宸哥哥的影响想必你这此回京城一定看见了。难道你不觉得宸哥哥近来在熙国的动作很大么？先是把舅舅调回了京城驻守，却是卸了实权，又把你调离西离剿灭蛮族之战，派到玄国来当九方蝶的保镖。宸哥哥的行事大异往常，难道你就没有半点疑惑？”

“皇上近来的脾气的确暴躁了很多。”慕青峰面色凝重道，“做事也急躁，西南用兵稍有不利，他就立刻变动将领，父亲之事听说也是因为有人进谗言说父亲位高重权还手握重兵，怕他会有不臣之心，皇上才将父亲调回京城架空权力的。”

“那么表哥你不认为这一切事情都发生在九方蝶出现之后，实在太过巧合了么？”九方梦长叹道，“宸哥哥治国一向遵循母亲曾经定下的休养生息的原则，面对西南蛮族的战事向来也以劝降和怀柔为主。可是这短短数月，他却是行事大变。是问这世间又有谁对宸哥哥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在短时间里改变他的行事作风呢？”

慕青峰心中一震，看着面前的九方梦，只见她面色刚毅，目光从容之中透着清明，这个姑娘再不是从前那个只喜欢舞刀弄剑，却是不理世事朝政的灵犀郡主了。她开始学会思考，纵观大局，分析人心，她终于算是真正成长。

只是慕青峰心中又隐隐有些可惜，可惜九方梦眼中失去的那些纯真与干净，那些是世人最难保留的东西，总是会随着成长一步一步丢弃。

“所以，你不跟我回熙国？”慕青峰道，他能感觉到周围江明他们的气息，若是九方梦不主动跟他走，只怕不用莫涯出面，他都不能带走她。

“不，我会回去。”九方梦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玄国已经没有事需要我留下了，而我跟九方蝶的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姐妹阋墙总是不太好。”

她想她当初本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所，才到玄国来暂避，却不想一来就是四个月，玄国的一切几乎乱了她原本的心。

可是有些东西，她终究还是该亲手斩断，比如莫瑜对她的感情，比如她对莫涯——

就以离别做为最后的决断吧，莫涯能教她的已经教她了，她不可能永远依托于他的庇护之下，他们不是师徒，不是朋友，不是亲人，更不是情人，她再如何依恋他的温柔，她也不该忘记那些温柔本是来自于她的母亲。

慕青峰看出九方梦眼中的挣扎，那挣扎非常的激烈，仿佛带着一种割裂皮肉一般的痛苦，但是她的眼神终究是平静下来，坚定地回望他，“我会在你之后回去，但是你必须向九方蝶保密。所有人我都可以信，唯独她不可以。”

慕青峰只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好，我信你。”

他们分手的时候，九方梦又道，“表哥，小心九方蝶。”

“我知道。”经过与九方梦的一番谈话，慕青峰也已经对九方蝶起了疑心。

慕青峰走后，九方梦看了一眼处身的蓝花楹树林，这片蓝花楹二十年来都不曾开过一次花，就像莫涯对慕雪瑟的感情，当断不断，终究是一种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曾经经历过的一次感情折磨，她不想要再一次体验，她是经过多大的痛苦才心灰意冷放下浮生的。

那些爱过慕雪瑟的男人都是毒药，是劫难，碰不得。

她转身向甘泉宫的方向走，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她至少该说一声再见和谢谢。

***

甘泉宫的书房里，莫涯看着九方蝶，并不问她到底想到对自己说什么，第一句却是，“你母亲在哪里？”

九方蝶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慕雪瑟无法忘怀，“难道姐姐不曾告诉你？”

“朕不曾问过，因为她不知道，朕若问，对她是一种伤害。”莫涯道，言语中透露着对着九方梦的保护和珍惜。

九方蝶的笑容冷了起来，“那又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如果真的是慕雪瑟的女儿，你自然应该知道，难道你到熙国京城之前不是和你母亲在一起？”莫涯道。

“的确没错，可是她在让我去京城找姐姐和宸哥哥之后就同我的父亲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九方蝶面无表情道，同样的问题，九方宸也问过她，几乎所有慕雪瑟的故人见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慕雪瑟去了哪里。在她告诉他们答案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每一个人眼中的失望。

那时候，她就觉得很困惑，慕雪瑟到底是因为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重视，这世界上聪明的人这么多，美丽的人也这么多，为什么偏偏独是她在这些轻易能撼动天下的人心中留下这么深的烙痕。

“这可不像慕雪瑟的作风啊。”莫涯笑，慕雪瑟这个人虽然看似冷漠，但是她却是把每个自己重视的人都视作了自己的责任，背负在身上，若无理由是不会轻易抛弃的，所以那些人也把她视作了自己的重要的人。

莫涯微微敛眸，“你，真的是慕雪瑟的女儿？”

“我同我母亲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你问我是不是她的女儿？”九方蝶心中暗惊，面上却是镇定的。

“你的确很像她，却也很不像她。”莫涯缓缓道，“你知道你哪里最不像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