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暗绿色的陆地巡洋舰行驶在狭窄的柏油路上。
带着潮香的风自窗口涌入。大海近在咫尺。
梅雨季已过。七月的阳光无比明媚。风景的颜色是那样艳丽,仿佛是用画刀直接涂抹了刚挤出来的油彩,不经任何调和。
陆地巡洋舰的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前方是一片松林。
车道在松林之前朝右拐去。
但陆地巡洋舰并未右转,而是径直开进了松林。
林中小路非常狭窄,只够一辆陆地巡洋舰勉强通过。路面未经铺设。全天候重型轮胎啃咬着混有沙石的泥土。
“私有土地,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路口立着一块告示牌。
陆地巡洋舰的驾驶者似乎全然不以为意。
松林中矗立着一栋西式别墅。
别墅造价不菲,但整体过于奢华,品味着实不算好。
陆地巡洋舰停了下来。
在大谷石砌成的门柱之间,铁门紧闭。但别墅并非空无一人,因为铁门后的院子里停着三辆车。其中有一辆黑色的奔驰。
陆地巡洋舰的车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下驾驶座。
好一个彪形大汉。
乍看仿佛爬出小洞的灰熊。
“灰熊”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是拿自己壮硕的肌肉毫无办法。
裹住大腿的牛仔裤布料绷得极紧,好像有人硬塞了粗壮的圆木进去。他上半身穿了一件未经漂白的短袖棉衫。白布带着几分天然的淡黄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短袖被故意撕开,卷到肩头。由于他的上臂肌肉非常发达,不撕开袖口就没法卷起衣袖。
最靠近直立领的三颗纽扣都没扣,否则他吸一口气,脖颈稍稍用力,上面两颗纽扣就会被撑爆。而他解开第三颗纽扣,就相当于常人解开第一颗。领口处露出了粗壮的脖子和阳光铸就的古铜色胸膛。
此人正是九十九乱奘。
通体乌黑的猫——沙门端坐在他的左肩。
乱奘每每轻转肩膀,堪比岩石的肌肉便会在沙门身下的布料中上下起伏,宛若波浪。沙门灵巧地保持平衡,用金绿色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别墅,饶有兴致。
只见前门开启,走出一个男人。
那是个五官扁平的青年,肤色白皙。他走到玄关与院门之间,停下脚步,对乱奘问道:“你是谁?”
他与乱奘保持一定的距离,细细打量,仿佛在观察猛兽。
不等乱奘开口,青年背后便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开门吧。那个大块头就是九十九先生。”
一袭白衣的高个男子立于玄关,标准的修验僧打扮,身着麻布罩衣,头戴黑布圆帽,手中还攥着念珠。
来人正是玄角。
乱奘曾与他共事。也是他请来了乱奘。
他看着像修验僧,却是来历成谜。
乱奘将陆地巡洋舰开进院子,再次下车。
玄角对他爽朗地笑道:“好久不见。”
他打发青年进屋,与乱奘并肩而立。
“这块头真是一点都没变……”
玄角的身高也有一米八以上,奈何乱奘更为高大,害得他不得不仰视乱奘。
“你还是这身打扮啊。”乱奘打量着玄角的装束说道。
玄角尴尬地挠了挠头,用一只手的指尖拨动念珠。
“因为这套行头镇得住场子啊。干这一行,总得穿得像那么回事不是——”
“但你还是碰上了解决不了的问题。”
“是啊,所以才把你请来了。”
乱奘抬起头,似是在闻空气里的味道,目光扫过别墅和周围的风景。
却并未感受到气的污浊与凝滞。
松枝在带着潮香的风中摇曳。松林的另一头并无房屋,唯有一条旁路穿行于海岸。
更远处便是湘南的汪洋大海。若是走到海边,应该还能看到江之岛。
来往车辆的噪声也被松林挡住了,几乎无法察觉。
一年多以前,他曾造访丹波善之助的别墅——瘴气冲天,魍鬼横行。眼前这栋别墅的情况倒是大不相同。
在玄角的催促下,乱奘走进别墅。
两人走进房间时,已有三人捷足先登。
一个是刚见过的青年。另一个五十岁上下,皮肉已有些许松弛,前额都秃了,留着鬓发,还蓄了胡子。他戴着一副浅色眼镜,身着蓝色马球衫,衣服上有鲜亮的原色图案。这身打扮不太合乱奘的口味,穿在他身上倒还挺和谐。
靠海的窗口摆着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上盖着毯子,面朝窗户。从乱奘所在的位置望过去,看不到她的脸。
站在床边的两个男人抬头望向乱奘和玄角,眼神中尽是哀求与恳切。
“这位是九十九乱奘先生。”
玄角把乱奘介绍给他们。他已换上肃穆的表情,与进屋前判若两人。
“幸会。”乱奘点头致意。
“我是野宫山正平——”谢顶老头一边鞠躬,一边说道。
野宫山正平——艺人经纪公司“野宫山传媒”的老板。
野宫山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望向旁边的那张床。
“至于**那个——”
话到这里,野宫山便支支吾吾起来,合上了一度张开的嘴唇。
乱奘能感觉到,女人被毯子盖住的身躯紧绷起来。
野宫山似是下了决心,抛出一句无比沉重的话:“是我们公司旗下的歌手,冈江麻希——”
女人全身一缩,仿佛吃痛了一般。
“嚯……”乱奘眯起眼睛。
冈江麻希是初露头角的偶像歌手,还不到二十岁。连乱奘都在电视上见过她几次,算是金曲排行榜节目的常客。与其他靠可爱脸蛋走红的偶像歌手不同,冈江的唱功也相当了得。
在新生代歌手中,她的唱功十分出众。虽然错失了两年前的年度最佳新人奖,但也慢慢积累了人气,堪称野宫山传媒的摇钱树。
“我是麻希的经纪人——杉本。”
沉默许久的青年只将写满焦虑的脸转向乱奘,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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