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谏言
?我看了看这个地下室。我刚才逃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细细观察这里,但是如果说是柳胜河住的地方,真的打死我也不相信。这里十分简陋,头顶低矮的天花板挂着一盏不知道哪里提供电源的日光灯,旁边的墙上挂着几把破旧到让人无法和柳胜河这个用现代化机械武装的人相联系的模型枪,书桌和椅子的款式都很简单,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用坏的圆珠笔和塑料尺。床的里侧还放着个八十年代的樟木箱。箱子应该被孟奇倒腾过,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说这里屁都没有了。
我理了理自己的思维,撇开孟奇说的这些话,就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还去学校吗?我劝你不要去。我都跟那儿的同学说过了,让他们躲在安全的……”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忽然就止住了话柄。我刚才和苗玲玲说的那个方法很冒险,因为那是怂恿她带人去和学生会的人大闹特闹的法子。学校里内斗这茬儿非常凶险,比起无人机扫**还更容易将状况搅得更加复杂,虽然我不担心苗玲玲的办事能力,但她身边的人要是气血上涌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就算是聪明绝顶的我,不知道这事儿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比如老张这样地雷型的人物,不踩到点就没事,踩到了点绝对爆你到马失前蹄,因此在内心暗自咒骂了一句。
孟奇道:“没事,老夫膘肥体胖,不怕那无人机扫**。况且军队的人已经过去了,也不就是这么几只丧尸需要砍砍,老夫在这儿养精蓄锐多时,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你就在这儿等着,说不定等下柳胜河回来了,你还能听他跟你说更多的情报。”说着就从床底下抽出了他那只雪地迷彩背包,拿出了里面的一副崭新的军工铲。
我说着我也想去,被他给拦住了,说:“你去有个屁用。还不是会被外面的鬼东西给轰回来。我跟你说,你这种人就是到哪儿哪儿出事的主,就跟那名侦探柯南一样,你还是安心地给我乖乖坐这儿原地不动最稳妥。你刚才往这儿跑肯定也是跟他联系过吧。是他让你躲这里的吧?那不就对了,你等柳胜河回来了再说。”
我给他说得七窍生烟。我压根就没和柳胜河联系,是郑治告诉我这事情的,况且郑治也死了,也不能跟他说学校已经凶险到连红城团的人都死了好几个了,顿时我抑郁无比,便说道:“你要去的话,天文馆附近绝对别去了,那儿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孟奇看着我就笑了,大概因为我说这话是多余的,他早就看穿了一样,说道:“你就别提醒我了,我懂,我什么都懂。”
我想要反驳他,但是见他去意已决,想着他这样的人说不定还能稳定住双方的情绪,因此补充了一句道:“学生会的人都在教师宿舍,我让我们班长带着人过去了。我估计有大**,你去了能不能稳住还是个问题。”
孟奇听到这话,就瞧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没见过他这样直率犀利的人叹过气,不禁有些意外。就听他说道:“凌云,你这人大概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心思最怪的一个了。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的不想着自己的求生日子怎么过得好,一天到晚考虑别人的安危干什么?别人给你金山银山,给你舒服日子过了?你这人就是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别人因为你而功成身就名垂千古,你一个人却依然隐姓埋名过穷苦的蹉跎岁月。你既然有柳胜河这么铁的哥们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丧尸鬼怪?你管别人的死活都顾不上自己的性命了,我看你这种人要么是缺心眼,要么就是闲散日子闷的太久想要寻死了。”
我都差点要被孟奇给说傻了,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便怒骂道:“你还不是一样吗?你要是只管自己逃,哪里还会想到要回学校来转一圈,告诉学生会的人要疏散所有同学?你当学生会的人都是好人吗?学生会那会长常戈今天一天干的事有多卑劣你知道吗?我看你不仅缺心眼,还是个颠倒是非的人。”
孟奇听了我的话就“唰”地站了起来,瞪着我呵斥道:“好你个小子,敢这么和大爷我讲话,大爷我一片苦心被狗吃了,你这是不想活了吗!”说着就丢了手上的那把兵工铲要来打我。
我也“唰”地站了起来,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他,脖子上吃了他一拳,我也回敬了他一脚,俩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我今天一天都在奔跑和打架,虽然反应上是灵活了许多,但是体力毕竟跟不上了,手因为刚才被丧尸狗咬过,举起来一直没什么力气,和孟奇打根本没什么优势,就被他拽住了胳膊拼命地来回甩,甩得自己差点辨不清东南西北。
就听到孟奇吼道:“他奶奶的,低年级的就是麻烦,不给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嘴里一边说着我操啊我日啊,一边就冷不丁地脚底踉跄一下跌了出去。这地下室地方不是很宽敞,比私家车的车库要小很多,可能是屋主在建造当中临时变换了主意,而私自改成了避难场所,建成后头顶的房梁和管道呈现着奇怪的布局和走向。
孟奇在后面大骂:“去你的!”我在快跌倒的一瞬间就被人从后面扶住了,心里忽然就是一个激灵,那后面的人就对孟奇说了句:“你打凌云做什么……”
我一听这个声音心中就豁然开朗,柳胜河他大爷的居然回来了!我兴高采烈地回头去看他,见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就跟刚从沙堆里捞上来一样,全身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衣服都破烂得不成样子了,高兴的劲儿顿时被冲淡了,看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连忙把他迎下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孟奇一见到他就骂了句“我操”,打我的兴致都没了,悻悻然地垂下了手,就道:“得,太岁爷回来了,太岁头上动不得土,我投降,我搁屁。”
柳胜河没跟他扯淡,就简短地回了我一句道:“没事。只是追得有点累。”
我还从来没从他口里听到过诸如“好累啊”、“好饿啊”这种感叹的话,他这人的异常就体现在他不怕痛不怕累不怕饿抗压性极强的忍耐力上。所以他这样的人会说累那肯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累,估计追人追到天上去了都有可能,因此试探性地问道:“追到拿狙的人了吗?”
“没有。”柳胜河耸了下肩膀,显得非常沮丧,回答得很干脆,“最后还是追丢了。”
我也跟着他一起失望。孟奇在那儿瞧柳胜河的脸色,估计着我们这儿事情复杂到连他也不耐烦了,也不想深入和我们讨论,就背起背包拿起铁铲子道:“既然太岁爷回来了,那我也应该走了。你们好聊,老夫就不多掺一脚了。”也没见柳胜河同意不同意,就噔噔噔地上了楼梯,从那店铺卷轴门的侧门边出去了。
柳胜河“哼”了一声,也没说话,转身上了楼去洗手间洗脸。我在地下室无聊地等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做,就想拿出一直藏在裤袋里的纸条来,构思着要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没想到他很快就光着膀子回来了,手上拿着衣服,头发都湿透了,好像拿了盆冷水直接从头顶往身上浇,把一身热气都浇没了,背上全沾着水珠,也没仔细擦,就下来到屋里找衣服穿。
床下面似乎还堆着个大布袋,他拉出来就解开里面的布袋找衣服。包在外面的衣服都是灰尘,有一股霉味,他拿出来扔到一边,把里面的一些干净的衬衫、T恤、迷彩服都翻了出来,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就嘀咕了一句:“看来还是有点小。”
我不解,就想,看柳胜河如此熟练地翻找衣服,难不成这地下室还真是他住的地方?但是感觉不对呀,这些衣服很久都没人穿了,外面包着的衣服都霉了,明显是为了保护住里面的衣服而故意这样做的,要说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屋子也不太说的通。因为这样子想就太可怜了,让一个身心健全的娃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折磨人的培养方式啊?而且他以前是红城团的人,照理来说应该不是住在这里而应该住在国外优越的封闭式训练营里才对。
我还没想通,这时候就听柳胜河说道:“凌云,你也要换下衣服,校服和T恤都不要了,去洗下,换身干净的吧。”说着就丢给我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套黑色的运动套装。
“这衣服是你的么?”我伸手接住他丢过来的衣服,摊开看看。
“你不知道这个店是卖衣服的么?”柳胜河反问我,眼皮都没抬一抬,把一件T恤拿出来套在身上,发现小得都撑破了,就脱下来换另外一件。
我知道这店是卖衣服的,他反问的话总是让人有种无言以对的微妙的错位感,因此我换了个问话的方式,就道:“这么说吧,我穿这衣服也不好意思,就想知道这衣服怎么被包得这么严实塞在床底下,你看,放了那么久都发霉了,这都谁给包的衣服,也不想想这地下室在寒冬腊月和三伏天的状况……”
柳胜河终于抬头了,他现在显得很劳累,整张脸没有生气,比下午看到时还要憔悴些。他就盯着我看,听了我的话似乎显得很不耐烦,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很丧气。
“凌云,你不要问了,你问这么多问题有意义吗?知道了也不会让你多活上几天。”
我想这人怎么又开始了,我这时候还算能忍,要是换成早上刚认识他那时候的脾气,指不定会觉得他在诅咒我,早就应该冲着他开骂了。但这时候我只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淡淡地说道:“我真他妈是闲的没事儿,有一堆问题想要问而问不出口,你也就死心眼的什么都不说。郑治死了,你们红城团的人死了好几个,你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呢?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别告诉我没有意义。”说着,就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拍到他手里。
柳胜河不知道为什么表情为之一动,他看到纸条上红色的字迹印着“云南莲花山化工厂”的字样,下面的字迹既不娟秀,也不公正,整行字写得颤颤巍巍,如果不是句子抬头让人察觉这个人和柳胜河有亲缘关系,谁都会觉得这句子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写出来的。
这张纸条是这样写的。
给最爱的哥哥:
不要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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