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几个人商议一下,把价格出到了两千。这我和崔和尚才有些磨磨蹭蹭地上路了。到了王世宝家的大门前,他们都不敢再进去了,留下来守驻。我刚一迈过门槛时,就闻到了一股腐臭,越是往里,这味道愈发浓重,令人作呕,我只好拿出条毛巾掩上了鼻口。
棺材上果真坐着几个身穿鲜丽寿衣的无首之躯,但俱是一动不动。我近上前去一看,发现它们并非是单独坐着,而是互相依靠着才没倒下,是属于无变异的普通尸体。
它们的头颅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崔和尚在棺材周围找了一阵子也无果。便将它们从棺材上搬下来,掀开棺材盖子,往里面一瞅,顿时惊呆住了。只见从饭馆茅房里钻出来的白衣男子正躺在里面,面情错愕,眉心、脖子和肚脐部位上分别被插了三把桃木剑。这种手法是常见的,乃“钉尸三星”。
诈尸通常分为三种:毛尸,这种发生多半是因为尸体上被偷种了毛虫蛊。冤尸,这种生前本是好人,意外遭人残害,死不瞑目,大量冤气凝聚不散,形成极深怨念驱动尸首。阴尸,这种是最难以对付的,是人在死后,机缘巧合之下,尸体通过某种途径吸收了天地之间的邪气,慢慢具有了恶毒多诡的意识。
阴尸会吃活人和尸体,当它食够一千个活人和一千具尸体后,体内的阴阳达到极盛状态,会互相攻击,产生中和,导致阴尸再次死过去。如果它还能活过来,那就变成了血尸。血尸的寿命只有五十年,死后身体僵硬不腐,若每个夜晚都能被月光照耀到,白天被太阳晒到,间不隔断,每晒一昼,必晾一夜,严格循环,不能有丝毫差错,吸收日月精华,经过三年零六天之久,便可成为僵尸。
僵尸是最难形成的,因为天气总是阴阳不定,同一个地区,不可能每天都是晴天,如在升炼过程中,一旦遇到阴天,没有日月照晒,或逢日月不全,那这血尸就作废了,压根成不了僵尸。
所以,僵尸的形成一般都是人为的,经天然形成的极少极少,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制造僵尸的人,拥有很惊人的毅力,可以根据天气变化,将血尸不停地转换地方,达到日月每天必照晒到的条件,方可成功。
“钉尸三星”主要是用来对付冤尸的,用三支桃木剑,插在冤尸眉心、脖子、肚脐眼这三个地方,可以泄掉它的冤气,使怨念散掉,尸体自然就回归到普通状态了,成为一般的静态死尸。
“看来,这村里暗藏高手,竟然能破掉冤尸!”崔崇光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道。
“这里可能还潜伏着阴尸,你看这些没头的东西,都是从坟里刚刨出来的,尸吃尸,先拔头!”说罢,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王世宝家的堂屋门前。崔和尚跟过来,和我并肩站着。我伸开微颤的手,按到了门子上,一时却没有勇气推开,侧首瞧了瞧崔和尚,见他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不先回去,明天吃饱了再来,我饿得慌!”崔崇光吞咽了一下,勉强笑着提议道。
“好吧,不吃饱哪有力气,我觉得白天来比较安全一些!”我顺坡下驴地赞成道,蹲下来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的腿肚子。
于是,我们两个就打道回府了,几个村民急着要孩子,将我们给臭骂了一顿。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内心里感到十分压抑。崔和尚倒是倒背起手,转过来转过去的,唉声叹气不已。他说,我们连个完整的驴蹄子都没,咋对付阴尸。我说,得搞头驴,只要能搞到一头,就能得到四只驴蹄子。他说,要不明天去城里买一头驴。我说,拉倒吧,我哪有那闲钱买驴。他问,那咋办。我想了想,说去偷一头吧,我知道谁家喂着驴。
半夜一更时,我穿了一身黑衣服,脸上蒙了个手绢,来到了李二蛋家。他爹是专门酿酱油醋的,整天牵个毛驴拉辆架车兜着圈子做买卖。李二蛋他娘早就死了,他爹是独身一人,耳朵有些背。本来老人家是跟李二蛋相依为命的,可是就在前两年,李二蛋突然失踪了,杳无音信。原来是变性后,隐姓埋名,给同村的刘三瘸子当了小媳妇。这事儿挺他妈乌龙的,要知道,李二蛋家跟刘三瘸子家是隔壁邻居,中间只有一墙之隔。
这崔和尚自命清高,不屑于当小偷,就留在家里,就我自己来了。我寻得一处低矮的墙头,纵身一跃,扒了上去,侧翻而过,双脚轻点地,落到了李二蛋家的院子里。他家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我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孤老头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啥呢。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来到了窗户下面,悄悄探头往里一看。只见这孤老头子正坐在椅子上,有个人正站在后面,手里拿个推子正给他剃头。
半夜里剃头,这也稀罕的紧。我想看看那给老人剃头的人是谁,可玻璃上有一大片模糊,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半截身子,和手在一动一动地掌握着推子。我注意到孤老头子正闭着双眼,嘴角耷拉着,面上带着愁苦,躺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灰白的头发一片片地往下掉,不一会儿,一个有些扁的白光头出来了。推子停了下来,被那人放在了桌子上。孤老头子睁开了眼,朝上望着,应该是在看着给他剃头那人的脸,用沙哑着嗓子说道:“都是一个村的,甭做这么绝吧,宝哥!”
宝哥?我的身躯倏然震了一下子。我想起来了,村里的上了年纪的人,见了王世宝都喊宝哥。可王世宝已经死了,咋会给人来剃头了?
难道是另外一个名字里带宝字的人?
听得那人说道:“咱村这么多人,为啥我偏偏来找你,还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
没听到那人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我顿时听出来了,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这不是王世宝的声音,而是村西头赵宝山的。
赵宝山就是一个剃头匠。
孤老头子有些激动地说:“我咋对不起你了?老是给你送酱油醋的,给你要过钱么?你说!”
“行了吧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啥给我送酱油醋么,你往里面掺了铅粉,是想毒死我,幸亏我早就知道,没吃你送的东西,直接给你泼了!”赵宝山愤然地说道。
“你说这话才是瞎胡捏造的,你说说,我为啥要毒死你,毒死你对我有啥好处?你倒是说个!”孤老头子气得身子一仰一仰的。
“因为你见我跟魏寡妇关系好,你嫉妒得慌,你也去找人家,人家看不上你,你就想把我害死出气!不说了,你先走一步吧!”说罢,赵宝山退到到一边了。
一个穿着蓝色寿衣的身形走过去,用一双黑指甲很长的干枯爪子掐住孤老头子的脖子,指甲瞬间深陷进肉里面,使劲往上一拔,噔地一声,将脑袋给他拔了下来。血柱顿时从断处喷涌出来。赵宝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馒头,将断颈上的口子给塞住了。
尸吃尸,先拔头后放屎;尸吃人,刮过毛再理论。只不过阴尸不会说话,通常会找个人代它说。穿蓝色寿衣的身形绕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抱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啃了起来。这我才看清了其面目,原来是王世宝。只见他面色灰暗,嘴唇发深绿,新长出了一口尖锐细长的牙齿,眼窝子深陷,颧骨凸起老高,一双眼珠子没了眼白,完全变成了幽森森的黑蓝色。
噗通一声,赵宝山给阴尸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起了响头。我顾不得再看下去了,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来到驴棚里。毛驴正在地上打滚,四肢一蹬一蹬的,看见我来了,也没啥特殊的反应。我抓了一把草过去,递到它嘴边。它张开嘴就吃,翻身站了起来。我安抚了它一会儿,然后就扯了缰绳,牵着它往外走去。顺利地穿过院子,刚来到门口,我就看到一个人影正挡在了前面。
“是谁?”我紧张地问道。
“是我!”
原来是赵宝山的声音。我更加紧张起来,忙朝四处看了看,却没能瞧见王世宝。赵宝山走过来,伸手搭在了驴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脸上还整块布,就你这发型谁认不出你!二桃,半夜里偷人家老李头家的驴,让我给抓住了吧!你说吧,这事儿该咋办?”我从口袋里摸到了一把匕首,斜目冷冷地盯着他,沉声喝问道:“那你想咋办呢?”
“找个地方坐下来,让我给你剃剃头!”赵宝山表情阴恻恻地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大半夜的剃什么头,不剃!”我断然拒绝了。
“不剃也得剃,今晚你做不了主,有些事儿你对不起我,我得跟你论道论道!”说着,赵宝山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我猛然将匕首掏出来,瞅准了,一下子从他的腮帮子下面往上捅了进去。我这匕首很短,扎这一下子不会要他的命,但足可以令他痛苦万分。
赵宝山哀嚎起来,捂住受伤处,弯腰趴倒,躺在地上打滚起来。
我赶紧打开大门,牵着毛驴来到了大街上。
深夜里的大街上空****的,死寂无声。我牵着毛驴跑了起来。突然觉得缰绳一顿,从我手里崩脱了出去。我扭头一看,见毛驴停了下来,驴背上多了一个人。其实哪里是个人,正是阴尸王世宝在上面骑着。我给惊得魂飞天外。要知道,驴蹄子辟邪,但鬼物恋驴背,一旦被这不干净的东西骑上驴背,那可谓是助了它,是要出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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