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很久,也许是三四个小时,也许时间更长,那群农民应该是去休息了一会儿,还可能开了个内部会,但我没有表,不知道时间。
窗外的月亮已经落到看不见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后半夜了,可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睡,也睡不着。刘老师歪在沙发里,不知道睡着没有,很久都没翻身。我也不想跟他说话,一说话肯定都是怎么死和什么时候死之类的话题,排遣时间的办法就是不停不住地用手指抠着墙纸,直到一根手指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接着换另一个手指抠。这个动作已经越来越病态,但它却是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唯一证据,悉悉索索,就像一只渺小的老鼠在打洞,可我现在比老鼠还不如,随时可以被那些农民捏死。
左边的门开了,五六名农民进了屋,有人按动了机关,密室之门再次打开。
“考虑的怎么样,你们两个。”搭便车那混蛋再次出现了,我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两口,好心好意让他搭车,没想到他居然要我的命。
“我想好了,你们还是让我死吧,反正我就算说出来也肯定是死。”刘老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视死如归了。
“好。俺们就成全你,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上了奈何桥可别埋怨谁。”搭便车的混蛋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你呢,姓石的,想好没。”
这小子一定是从我的身份证上看到了名字。
“我,我也想好了,我没有十万块,那车还是借人家的,反正都是死,我就跟刘老师一起死吧。”我很想哭,跟个又丑又胖的老男人一起死,太窝囊了。
“想明白了?也好,我也就不啰嗦了,我们请的医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会给你们做一点点小手术,在你们死之前把身上那些有用的器官都取走,将来还可以用在其他有需要的人身上嘛,即废物利用还能给俺们创造点财富。哈哈。”搭便车的小子笑得很难看,龅牙上变了颜色的牙龈肉都露出来了。
我只觉得恶心,但更多的是害怕,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求助地看着刘老师,没想到他已经浑身直哆嗦了,很快一股异味从他身上传出,脚底下湿了一大片,他被吓得尿裤子了。有了如此惨状的刘老师做参照物,我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紧张。
那帮农民居然还有对讲机,我简直想骂三字经了,但在他们的喊话后,很快就上来一位拎着箱子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起来非常年轻。该医生就像检查牲口样拨弄着我和刘老师,听过心跳和肺部,又给我们量了血压。
“虽然比囚犯的身体差些,但还算不错。”检查过后,医生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您是给囚犯当医生的?”刘老师紧张地问,两只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只是给死囚犯摘取器官的。”医生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天啊,死囚犯,我知道,死囚犯中有很多人都会被动员然后签下器官捐赠的文书,在执行死刑后,医生在第一时间内把那些还带着体温的器官摘取下来,就像收割成熟的果实。可是,他平时动手的全都是死人了,今天就要给我们两个大活人动手术。
“我们是先死再被开膛破肚,还是活着就被开膛破肚?”我不得不提出这个问题。
“这个嘛,先不急,得等一等,我的护士还在厨房准备冰块,等冰块全都准备好了才可以动手。”医生不理我,转身出门,出门前,还在搭便车那小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三个小时,天似乎已经亮了起来,气窗上有清晨的阳光透了进来,一只小鸟站在窗棱上叽叽喳喳,充满了生气,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我却心如死灰,这个美好的世界就要永别了,可我没能给家里人打最后一个电话,我的新书版税还没拿到,还有十万字的稿子躺在我的电脑里等待着修改,还有,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谈场恋爱,我还想吃一次炭烧牛排,还想再去海边晒一次太阳……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我不甘心就这样死。
怎么办,怎么办?随着这些问题在脑子里不断积累,我的十个手指居然全都磨破了,但我完全感觉不到疼,也许我已经死了,或者痛神经被刺激太久,已经麻木了。
“让你们久等了,冰块才做好,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那个年轻的医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房间,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很苗条的护士,两人手里拎着四个大大的保温箱,不难想象,箱子里全都盛满了冰块,待会儿我和刘老师身上那些热乎乎的内脏就会被放进冰块里,跟冰冻猪杂一样。
农民们开始动手,把我和刘老师的上衣全都给脱了,我们不配合也没用,他们手里拿着剪刀,不论是剪开衣服还是剪开我们的肚皮他们都不会在乎,折腾只会自讨苦吃。护士在两张单人**各铺上一层塑料隔离垫,我知道,那是为了不让血弄脏这床单。
四个身强体壮的农民分别按住我和刘老师,医生带上口罩,开始为我们注射药物了:“为了尽量保持器官的活性,我就不注射麻醉剂了,只注射肌松剂,保证你们不会乱动就行了,有点疼,你们能忍就忍,不能忍就别抗着,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手艺还不错。”
天啊,只注射肌松剂?我肯定会活活疼死,却致死都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更不能挪动半分。这样做太过分了,这跟法西斯有什么区别,我…..
“你们不能这样!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刘老师更是涕泪横流。
“谁先来?”医生就像没听到我们的声音,“不如尊老爱幼,先从年轻人开始吧。”
“小石,你等着,我就来!”刘老师眼泪涟涟地看着我,声音在颤抖。
医生的手隔着冰凉的塑胶手套在我肚皮上划过,我全身都打了个哆嗦,这就开始了?更冰凉的是护士把大量医用酒精涂在我的肚皮上,从胸口直到肚脐眼,全身都凉透了,手脚上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死神已经在俯视我了吗?
我仿佛已经见到了那血流遍地开膛破肚的场面。冰冷的刀在我眼前放出刺眼的光芒,在那刀触碰皮肤的瞬间,我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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