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九方蝶不是蠢，而是她从来不懂得慕青峰这样的人，她擅于看透人的欲望，然后利用他们的欲望将之变成弱点，比如说九方梦，比如说浮生，比如说林生。

她知道九方梦喜欢浮生，她利用了这一点诬陷了九方梦，她知道浮生对慕雪瑟有一种归属一般的依赖，她利用了自己的脸影响浮生。她知道林生想要九方梦的命，她也知道玄国朝廷为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一定会放弃九方梦，她也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但是她不知道浮生愿意为九方梦，她也不知道莫涯会愿意为了九方梦以身犯险，她更不知道林生最终会放弃自己心中的仇恨。

一旦这些人违背自己的欲望，做出牺牲自我的决定时，她就看不透这些人，因为她无法理解。

而慕青峰就是这样的人，又或者说他的欲望从来是家国天下，没有小我，这样的人，所走的路，所做出的选择，是九方蝶所看不透的。

“慕将军，灵涵郡主我是一定要完好地带回帝都的！”江明一使眼色，立刻就有两个“夜”挡在九方蝶前面，拔剑指向慕青峰。

九方蝶这才惊觉慕青峰对她起了杀心，反倒不敢再骂了，她看着慕青峰那双冰冷地注视着她的眸子，忽然明白，刚才她的话已经触犯了慕青峰的大忌，她现在只有跟着江明走，才有活路。

“江明，我跟你走！”

江明轻蔑地笑了笑，“灵涵郡主果然懂得审时度势。”

九方蝶这么识时务，倒是会省很多麻烦，但是江明也对她颇为不屑，刚刚还嚣张的一副要把慕青峰敢扔下她就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现在一看势头不对，就立刻转而寻求江明的保护。

九方梦看得没错，九方蝶的确很惜命。

“慕将军，跟我们动手，你是没有胜算的。”江明看着脸色阴沉，隐有风雷之势的慕青峰警告道。

说实话，他也很想让慕青峰就这样杀掉九方蝶，但是不行，九方蝶必须活着，活着成为玄国要挟九方宸的筹码，这是九方梦的命令，这是九方梦所求，他就要为她达到目的。

慕青峰眼神凌厉地盯着九方蝶看了许久，才慢慢松开按着剑柄的手，他冷声道，“你带她走吧。”

“多谢慕将军。”江明微笑。

慕青峰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刮过九方蝶那张美丽的面孔，声音如那严冬的寒风一般露着凛冽，“小蝶，这笔账，等你回到熙国我们再算！”

九方蝶心中一凛，她知道慕青峰说到做到，只怕是必不肯放过她了，一时间她反而对熙国产生了怯意。但她又想，慕青峰一回到熙国，九方宸一定不会饶过他，一定会将他关入诏狱，等她回到熙国，有九方宸撑腰还怕处置不了慕青峰？

她看着慕青峰带着熙国使臣的队伍缓缓离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灵涵郡主，我们走吧。”

江明拿了一根绳子将九方蝶绑了起来，直接将她头朝下扔到马背上，九方蝶闷哼一声，恶狠狠道，“江明，你给我记着，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江明却是对她的的话置若罔闻，翻身上马，带着“夜”的人往帝都奔行而去。

江明带着九方蝶回到帝都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九方梦在帝都南门的城墙上坐着，夜风吹起她浓黑的长发，吹得她雪色的衣袂纷飞飘扬。不知道为什么，江明就从她那身影里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仿佛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只有她一人独坐，无人为伴。

他在城墙脚下停下马，九方梦看见了他们，轻灵地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她走到江明的马前，看见了马背上因为颠簸而狼狈不堪的九方蝶。

江明等人一齐下马，向着九方梦单膝下跪，九方蝶看着眼前的这一慕，九方梦犹如神氐一般地立于江明等人的面前，她就是他们的追求，他们的信仰，无论她是否被逐出熙国，无论她是否有郡主之名，她始终都拥有这一群至死不渝，为她披荆斩棘的勇士。

而九方蝶呢，她却是一个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的俘虏，这对比明显的一幕刺痛了九方蝶的双眼，她的凤眼染上浓重的恨意和嫉妒，“九方梦！你这个贱人！”

“那你真是倒霉了。”九方梦却是微微一笑，她走近九方蝶，缓缓在九方蝶耳边道，“你不知道贱人都喜欢折磨人么？落在我这样的贱人手里，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江明，你明明说过她不会伤我的！”九方蝶惊恐地叫起来。

“我只保护你会完好无损地回到熙国。”江明面无表情道，“但是这世上折磨人又不留痕迹的法子太多了。”

“你们——”九方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一般，她转头看向四周，寻找着什么。

“不用找了，浮生不在。”九方梦轻笑道。

“不，他去哪了！他不会让你这样对我的！”九方蝶惊问道。

“我知道。”九方梦淡淡道，“所以我放他走了，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能够再利用他了。”

她和九方蝶注定相争，只要浮生还在他们身边，他就会左右为难，他就会无法抉择，他就会痛苦，所以她替浮生做了选择，她们两人，谁都不要选，放开她们，远离她们。

“不，不可能！他离开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九方蝶不相信地道。

“可是他没有去，他明知道我派人去抓你，却依旧没有去救你。”九方梦叹息，“他终于放下我们了。九方蝶，你再也没有机会控制他，影响他，利用他了。”

“九方梦，你真是够狠心的！”九方蝶的声音仿佛是从齿逢间挤出来的一般，“浮生陪伴了你二十年，你说赶走就赶走他了！离开了我们，他要怎么生活，他根本不懂得怎么挣钱，也不懂得同人相处！他会经历什么，难道你没有考虑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