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脱离了缰绳的束缚,疯了一样奔跑,就像托拉了一截木桩子一样,带领跟它太有缘分的王占元体验生死之速去了。不晓得咋回事,我突然有些羡慕王占元,人家的人生可谓波折精彩,不似一般人平淡无奇。我也施展起了参冥门的独门轻功,跟在了黑牛的后面。但黑牛的速度比我快,不一会儿就把我远远地甩开了。后面的僵尸一蹦一蹦的,到村头齐寡妇家的门口站住了。
黑牛停了下来,跑不动了,身子使劲往前倾着,将麻绳拉得绷直,却挪不动半步了。原来王占元被甩到了河中,桥下面突兀起来的半截子钢筋挂住了他的腰带。只见他身体斜着悬挂在半空中,灰头土脸的,身上多处被磨破了,被勒得脑门上青筋暴起,梗着脖子,还能笑着开口说话:“幸亏这腰带是真皮的,够结实,三十九块钱买的,没假!”我站在桥沿上,将别在裤腰上的纸扇拔下来,呼啦地打开了,在胸前轻扇着,甩了一下披肩长发,抬首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月亮,又低头沉吟了一首李白的静夜思。
接着,我又瞧着河中倒影,慢条斯理地说道:“占元,其实我对你算是很不错了!”王占元身子动了动,在半空中有些晃悠,附风弄雅起来,歪仰着脖子也瞅了瞅月亮,朝我抱拳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敢问阁下哪里对我不错了?”我指着他脖子上的绳套说:“我花重金给你整这么粗个绳子套在你脖子上,使你不至于被勒死,你想,我若是图便宜,给你弄个细一点的绳子,你现在已经被勒死了!”王占元垂头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的确有道理。然后他又问我:“那你想咋地吧二桃?”我取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开始在麻绳上来回地磨擦起来:“如果绳子断了,你说你能不能掉下去,虽然真皮腰带结实,但看被钢筋挂着的这角度,我觉得,只要这绳子一断,你就掉河里面去了!”王占元冷哼一声,神情有些傲然地说:“就是掉河里又怎样,我又不是不会凫水!”
一听他这话,我略一怔,随即哈哈一笑,从包袱里掏出一只小瓶子,里面装的柳叶汁浸泡过的狗血辣油,抠出一点儿在指甲上,挤一只眼瞄准了王占元,使劲一弹,狗血辣油落到了他的眼皮子上。“这是啥玩意儿?”他用手抹了一把,顿时哎哟地叫唤起来,说真辣,把眼给蛰得疼死了,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指着河面对他说,我已经给你开了阴阳眼,你往下看看就知道。王占元满脸惑色,有些迟疑地低下头往河面上瞧了去。
惨白的月光照耀下,能清楚地看到,在平静的水面下,澄清透彻的河水里正潜伏着几只穿着鲜艳花绿衣服,面色苍白如纸,眼窝黑如煤炭的水鬼。它们正面朝上,幽森森的绿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占元,脸上带着十分渴望,焦虑和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王占元不掉下来似的。王占元惨嚎了起来,两条腿乱蹬不止,大叫道:“二桃,快把我弄上去,求求你!”
一阵屁响的声音,又有滴答滴答的,王占元的裤子湿了,尿顺着裤腿往下流。“肯定是要把你弄上去的,谁让我们是一个村的呢!”我从包袱里掏出了本子和纸,又抬头望起了月亮,渐渐咧开嘴巴,变得笑容可掬,“但你得给我写个欠条!卡上有多少钱,就写个多少钱的欠条吧!”“二桃,你咋这样!”王占元又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带着浓厚的哭腔。“啰嗦!你到底写不写?”我将脸一耷拉,手上使劲,嗤啦嗤啦地开始撕起了本子,“等没纸了,你就是想写也写不成了,到时候,让水鬼说话吧!”
“行,我写,我写了之后,咱们就不再是朋友!”王占元凄惨地笑了一下,泪水顺着肮脏青肿的面颊流了下来,哽咽地嘟囔道:“真是活八辈子也遇不到你这样的人,算我倒了个大血霉!”我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折叠篮,用根细绳拴住,把笔和本子装进篮子里,放落下来到了王占元面前。等他写好欠条之后,我检查无误,便心满意足地解开裤子,打开**上的兜拉链,把欠条塞了进去,重新拉好之后,又用力拍了拍,说你先等下,我这就救你。
点根烟叼在嘴里,往上撂了一下明晃晃的刀子,再用手接着,我来到了黑牛身边。见僵尸没追过来,这家伙惫懒了,卧在地上不挣扎了,只是扭着脖子嫌绳子勒得不舒服。幸亏它和王占元之间的麻绳还是保持着绷直的,不然王占元可能已经掉落下水了。我指了指前面,让黑牛往前冲。它站了起来,只是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被绳子扯拉着,自然是往前走不了。“用劲!死笨牛!”我大喝道,操起刀子冷不丁地往它腚上扎了一下子。黑牛吃痛之下,叫唤了一声,身子跳起来往前猛地一蹿。
嘣地一声。王占元的真皮腰带被钢筋硌断了,他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以冲天之势钻出老高,在空中划出一个长长的半圆弧,竟然掉落到了黑牛的前方远距离处,把黑牛扯拉得脖子一歪,四肢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这下,黑牛又脱离了束缚,撒开蹄子,又拖拉着王占元疯狂地跑起来,到了空旷的田地上,一溜烟不见了,留下了一串子愈来愈小的莎莎啦啦的摩擦声。
为了不得罪水里的水鬼,我站在桥边缘上,点了一大堆纸钱给它们。它们像青蛙一样纷纷跳出河面乱抢,但不敢太靠近我,对我还是有些畏惧的。随后,我折返到了村子里,来到了齐寡妇家的门口前,往漆黑的门上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多了两只白手印子。我用手沾了沾白印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一种生涩的味道。
翻过墙来到齐寡妇家的院子,左手持一柄暗红色桃木剑在手,右手捏着一道上面用金砂画有定身咒的纸符,我一步一步地来到了齐寡妇家的堂屋门前。破木头门子紧闭着,屋里面没有开灯。我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有动静,好像是床在咯吱响。我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用手猛拍了一下子门子,然后躲到了侧边。
灯亮了,破木头门子嘎吱一声开了,上半身只穿一条黑乎乎的泥垢罩子,披头乱发的齐寡妇探出了脑袋,向外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缩在墙角屏着呼吸的我,便嘀咕道:“是啥东西敲门子,咋不见有龟孙出来哩,妈的!”
“谁呀?”一个**膀子的男人出来了,搂着齐寡妇,粗鲁地捏着她胸前的两坨肉,不满地喝问道:“是不是你另外还找了姘头,大半夜憋不住找你来了?”齐寡妇啐骂了一声,便将那男人推进屋里,关上了门子。估计是回到**又继续折腾去了。这个男人我倒是也认得,是村里的李亚宝,年轻时犯过猥亵女童罪,被关了一段时间后又出来了,依然本性不改,食色如狼,行为不正。据闻,齐寡妇的丈夫死得也挺冤,是因为一点儿蒜皮鸡毛小事跟齐寡妇吵了架,到半夜里让她拿个剪刀将熟睡的他的*给铰断了,流血过多致死的。当时也没人去报警,她的公公霸占了她,她的婆婆又是个瘫子,又瞎又聋的,她丈夫惨死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不几年后,齐寡妇的公公婆婆相继去世,剩下她独自一人,家里自然成了她的乐园,专供她来放肆地偷野男人。
齐寡妇家院子里有一颗杏树。杏树属于阴性植物,不宜在家里种植,容易招鬼。杏树下面有一个土包,咋一看像个坟。但这齐寡妇属于汉族人,咋会在自家院子里种个坟呢,应该只是寻常的一堆土。可是土堆蠕动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躲到一口大瓮缸后面,偷着观察。只见从土堆里钻出来一个女孩,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血淋淋的,沾满了泥土。我一惊,这不正是齐寡妇唯一的闺女嘛!是在她丈夫死后生下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名字倒是挺洋气的,叫胡贝。我并不待见这个胡贝,相当讨厌。因为她一旦遇见了我就老不停地拿眼白我,还在背后跟别人叽咕,说我长得还没王宝强帅,却整天照个破镜子,梳个扁瓜头,让人看着觉得恶心得慌。如果不是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做人原则,我早就打她十八顿了。我要是真长得不帅到也罢了,可我明明长得很帅你还腌臜我,这不是明摆着犯贱么。想吸引我的注意,你直接说得了,用不着走极端方式。
突然轰然一声,一堵墙倒塌了下来。从外面蹦出来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原来墙是被它给撞倒的,它的力气可真不小。只见胡贝表情木然地走过去,到僵尸的跟前,面容逐渐扭曲,咧开嘴嘤嘤地哭了起来,噗通跪倒,给僵尸磕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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