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郭南村血色往事

谓我何欲

每一位能在重案大队入职的人都不简单,或许偶尔会遭遇挫折,更多的时候他们的专业水平都会让嫌疑人折服,或者不得不服气。

审讯马宝骏时武燕才看到了席双虎的真实水平。把马宝骏近一个月的行车轨迹、加油记录都罗列出来了,配上他从沁山来晋阳一路上说的话,再配上这货娴熟操纵气动武器的视频,基本就让马宝骏冷汗涔涔了。

还不够啊?好,席双虎的大招在后头,给马宝骏详尽分析了一遍案件的利害关系。郭向阳去作案却让他的货厢车拉着另一辆车,没出事拿点小钱,出了事可得扛大罪。更严重的是,现在找不到郭向阳,找不到作案车辆,而且拆车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就在你马宝骏离开的几个小时里,修理厂被拆了?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马宝骏被抛弃了,所有的罪让你一个人扛……当然,坐几年出来说不定同伙能给你一笔钱,可问题是,这是件命案,出不去啊。

卢教授血淋淋的手术场景成了压垮马宝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满头冒汗,接过席双虎递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时,心理防线全线告溃,一抹嘴巴愤愤道:“我说这些王八蛋怎么一个都联系不上,就坑了我一个办事的,我说……可我也不知道多少啊。”

“我们不嫌少。要能指认那几个王八蛋,你怎么也算立功……哎,对了,你说的几个,究竟是几个?准确点。”席双虎开始问了。

“五六个……哎,不对,七八个……哎,也不对。”

“这样,你一个一个数,从杜总开始。”

“杜总算一个,二米算一个,秃轴算一个……还有,小顶也算一个,还有个叫油机,郭三枪就不说了,还有几个打杂的,秃轴带的学徒,那叫不上名来,有两三个……”

一堆绰号迸出来,席双虎蹙眉了。此时在隔壁观听的支队长、总队长却是面上见喜,越是叫不上名来,越是这种稀奇古怪的绰号,那说明对路了。在嫌疑人的江湖里,名字不重要,有个号才重要,既能提升混迹的地位,又能简单防止警方的排查,要是些小案小事,没准能避过去。

“嗯,这么算也不少了,杜总、二米、秃轴、小顶、油机、郭三枪,再加上几个学徒,你在团伙里小号叫什么?”席双虎问,坐下来了,看样子刚还只是预热。

马宝骏一撇嘴道:“宝马。”

“哟,好名字。一般拉货都让你干?”席双虎问。

“有时候二米也干。”马宝骏道。

“咱们既然敞开了就没什么瞒的了,送个货什么的,不至于都用你这能拉几吨的车吧?据其他在押嫌疑人交代,二米往晋阳送货,开了辆轿车,后备厢里就塞下了。”席双虎问。

“那不一样,他卖成品,我送……我也不知道我送什么。”马宝骏道。

“那多少总知道吧?!能拉一车?”席双虎压抑着心里的震惊,要用货厢运送,那量就吓人了。

“拉不了,就半车吧,那玩意儿忒重,压得车都跑不动……有时候多,不过那厢是封着的啊,车里有人看着,我根本不敢看是什么东西,就那一箱一箱的。”马宝骏比画道。

“谁看着?”席双虎问。

“不一定,有时候是郭三枪,有时候是油机或者二米。”马宝骏道。

“一趟给你多少钱?”席双虎问。

“按天算,一天五六千。”马宝骏贼贼看看席双虎,这么高的雇用价格,任谁也知道不是正当生意。

席双虎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都送哪儿了,一定好好想想,你这车在路上走,公安检查站、高速口、沿路交通监控,都留着记录呢。”

“这个,我一下想不起来……这个……”

“那我替你想想,换过好几次车牌,半夜走的……”

“等等,我想起来了,有五六回,垣水两三回,修文一回,还有最远一趟跑到滨海拉的,都好几个月了,再有……有时候我睡觉,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等醒来早返程了……”

“啧啧啧,我们都不嫌少,你不能嫌麻烦啊,再想想……你看,监控都留着你出城的影像,而影像上只能看到你一个人。我说宝马哥啊,这他们明显是坑你啊。提前做好准备了,等着有天警察逮着,没证据指控他们,只能针对你,你说你保着他们,有什么意义?”

“对,太不够意思……让我想想啊,都跑快一年了,我实在一下想不全了。”

“那就从最早的一次开始说,什么时候杜总开始找你送货的?”

“不是杜总找我的,二米找我的,有一年多了,一块收山货,拉到云城能赚个翻倍价。二米脑子活,他冬天给全国各地发野味,自个儿还开个淘宝店,有天跟我介绍活儿,就拉了趟……可是是从外地往回拉啊,陕西哪个县来着,我真记不起来了。”

“之后怎么认识杜总了?”

“那拆车市场就是闹爷开的,杜总是跟闹爷干活儿的,我早年混的时候也在闹爷的沙厂石厂里,一说都自己人,这就经常给介绍活儿……我真不知道拉的什么,我估摸着,应该是车零件,没准偷的车拆成零件卖啦。”

马宝骏时而侃侃而言,时而吞吞吐吐,席双虎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在心理防线崩溃之后并不是长驱而入,嫌疑人一直下意识地反抗。之前是在罪与非罪之间选择,而现在是在罪的轻与重之间选择,谁都会下意识地避重就轻,肯定不会说得很详细。哪怕拉的是一车制枪零件,他也给你东拉西扯,装迷糊。

于是审讯第二个回合开始了,形象地说这叫挤牙膏、磨洋工,转了个圈又回到几个绰号上。这位宝马哥的神经确实大条,根本说不出绰号的姓甚名谁来,不过针对这警方也有准备。席双虎把云城修理厂周边交通监控一个多月的记录拷贝回来了,不厌其烦地放着让马宝骏在里面找他的同伙。

看来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一盆子蘑菇炖小鸡渐渐变成桌上的鸡骨头,任明星吧唧着嘴,搓着油腻的手,信手一指,丁灿抽着纸巾递给他。起先三个吃兴正浓,都没说话,此时快吃完了才发现,就他们仨在吃,丁灿不好意思道:“我说,咱们是不是太特殊化了,大伙都忙着呢,光咱们吃。”

“你这人真不要face,每次吃完了才表达内心的愧疚。”任明星道。

“文化人都这毛病,嘴上当婊子,心里立牌坊。”邢猛志评价道,抽着纸,打了个饱嗝。

被两人数落的丁灿舀着汤细抿慢尝幽幽道:“想立牌坊说明还懂点廉耻,你们根本不想,是恬不知耻。”

“啊呸……”任明星、邢猛志齐齐给了一口,作势往他的汤里吐。丁灿不介意地喝着咂巴着惬意道:“哟,好香。”

这倒把邢猛志刺激到了,他看着丁灿现在的样子,好奇问道:“啊?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怎么变得如此之贱?”

任明星八卦道:“没勾搭上小妹,就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和你差不多了。”

“至于吗?像我们这号人,生活以及**都得靠自己。回头让明星给你画个小妹吧。”邢猛志道。任明星笑呵呵地应声,这可把丁灿刺激到了,他气得重重一蹾碗,还没开口就被邢猛志抢白了,一指他道:“看,血性仍在,你活得像个爷们儿成不成?不搭理拉倒,大不了摔了碗再找个地方吃饭去。”

“也对,我不能这么沉沦。给你们说个事,保密。”丁灿小声道。

“去意已生?”邢猛志道。

“呵呵,瞒不过猛哥你啊。”丁灿道,一脸忧郁说着秘密,“我想换个地儿求职,你说了,生活得靠自己,不管前途,不管职位,不管薪水,总得图一样啊。不能别人抱着妞幸福生活,咱们怀里抱着理想孤苦终老吧?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还是个辅警待遇,这日子过得人实在蛋疼啊。”

“看来你在网安干得不顺心?”邢猛志关切问。

“网安是个新警务,别人眼里就是个修电脑的。而我们自己看呢,也是个修电脑的。任何未经授权的登录都是非法,我这个野路子出来的程序员,还能干什么?”丁灿道。

听到此处,任明星小声道:“我给好几家漫画、文娱公司投作品了,我也不想干了。”

“你不都投半年了吗?就你画的那怪兽战警,有人看上才见鬼呢。”邢猛志戳着任明星的痛点。任明星争辩道:“那叫艺术,你懂个屁,再说我换题材了。”

“换什么题材?”丁灿问。

“虚拟追杀,怎么样?名字酷吧?就是一个黑客,通过各种网络技术远程杀人,包括制造火灾、制造爆炸、制造交通事故等,然后一堆警察破不了的案,然后……发现幕后的凶手,哎哟我去,就是黑化了的警察……酷不酷?”任明星兴奋道。

这货的暴力以及犯罪想象把丁灿和邢猛志听蒙了,邢猛志指点道:“你去做做心理测试,估计得被开除。这是严重精神偏执倾向,怪不得我觉得你不正常了。”

“说得好像咱们正常过似的,不跟你俩不懂艺术的说了,漫画又不是真实,真把咱们警察苦逼生活画出来,哪有人看啊。”任明星道。

“哟,谁苦逼呢?”应声而入的贺炯接上话茬儿了。三人一紧张站起来了,任明星嘿嘿笑着,又恢复人畜无害的傻样了。

贺炯踱到近前,好奇问道:“味道怎么样?”

“您看这么多骨头,应该不错。”邢猛志指指道。

“好,我也来尝尝。”贺炯道,邢猛志一拉丁灿,两人到灶上给盛。贺炯却是拉着椅子请同来的人坐下,是个身材清癯的老人,傻看着的任明星不明所以,贺炯指指他道:“师父,他就是明星,画画那个。”

“哦,后生可畏啊。”华启凤笑笑。不过笑得很肃穆,那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看得任明星有点不舒服地躲开了。贺炯跟着说:“心性还贪玩,不像我们入队时候那么老实,一切服从命令。”

“知之好之都不如乐之,命令可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华启凤道。

两人方坐定,武燕风风火火地来了,在门外扯着嗓子喊着:“明星,明星,出来。”

“干啥呢,还没吃完呢。”任明星不情愿地回着。

“快,画个嫌疑人,只有绰号,监控影像不清晰。”武燕道。

“我歇会儿成不?”任明星嘟囔着,加班加得实在有点烦。

武燕似乎早有准备,一开手机免提,乔蓉的声音响起来了:“明星快上二楼来,审讯室,一堆嫌疑人等着你画,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任明星眼睛一亮,眉毛一挑,大声道:“哎,好嘞,马上到。”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武燕笑着跟着出去了。

“这孩子和我们那时候差不多,总爱表现。”贺炯笑道。

丁灿、邢猛志把两大碗热腾腾的炖鸡端到华启凤、贺炯两人面前,筷子上叉了两个馍。丁灿好奇问道:“华师父,您在案卷室里一直待到现在?”

“啊,我调了沁山县的旧案看了看。”华启凤道,邀着两人一起吃,两人推拒吃过了,要走,又被贺炯拽住了,邀着两人坐在身边道:“聊聊嘛,审讯还早着呢,小丁,网安待得咋样?”

“嗯,就那样,还行。”丁灿糊弄说道。贺炯眼光投向邢猛志,笑着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什么时候拉出来什么时候惊艳,啧,不错。”

“您是准备‘抛玉引砖’,和我讨论未浮出水面的案情吧?”邢猛志答非所问,直指支队长的用意。

“看看,这小子举一反三了。哈哈,那就讨论呗,错了不用负责,万一对了,那可有牛皮可吹了。再说,这儿可坐了一个前辈,你不想取取经?”贺炯道,示意着华师父。

华启凤笑笑,边吃边道:“老了,不服老不行啊,看一下午就眼花,腰疼,想当年一夜一夜熬都不当回事。猛子,告诉我你的直觉。”

“直觉?”邢猛志怔了下。

“对,我们聊过啊,一个优秀的刑警,对案情会有下意识的直觉,或者叫第六感。它和你打弹弓一样,长年累月地训练积累,会让一个熟练的人拉弓就打,叫估打,大部分时候不用瞄也能击中目标,那也是一种直觉。”华启凤道。

“那您的直觉呢?”邢猛志反客为主了。

“好,那我先说,我觉得这个案子将来最棘手的,不是案情如何迷离、幕后如何狡猾,而是……郭向阳的抓捕。”华启凤道。

“那个应该不难吧?”丁灿插话道,“全国通缉,有线索武警特警一起上,就个持枪歹徒也架不住咱们人多啊。”

华启凤眼皮一抬反问:“那你们现在找到他的任何线索了吗?”

“这……”丁灿语结了,任何线索都没有,这个人似乎在大数据里是隐形的。

“现在找不到,以后恐怕也找不到,我说难点在他这儿原因有三:第一,十七岁犯故意伤害罪,打伤打残了四个人,听这事就知道是个狠人。对方是叔侄堂兄弟几人,他是单枪匹马去和人单挑的,一对四。还是在人家村里,打伤四人,然后从容地装填好火药枪,又枪伤两人……啧,这得多强悍的心理素质和身手才能办到啊。”华启凤惊讶道,能让一辈子阅人包括阅嫌疑人无数的老警察赞叹,这人当年犯的事肯定不一般了。

“第二,咱们由表及里看。虽然他罪不可恕,可却情有可原。他的父亲郭斗盛是个复退伤残军人,当护林员兢兢业业几十年。那四位受害人是在郭斗盛的管区偷伐木材被制止,然后四人欺郭斗盛年老,把人揍了一顿,还捆到树上。郭向阳暴怒之下才干出了这种事……此事我电询过当年办案的警察,唏嘘不已啊,那四个受害人在当地是村霸。郭向阳犯案后看着他们四个人流血哀号,他根本没逃,被逮捕后,当地村民联名要保他……这也是没有被判死刑的原因之一。”华启凤分析着。

没想到他从旧案里看到了这么多,邢猛志认真听着,就听华启凤思忖片刻又幽幽道:“第三,他为此蹲了十几年大狱,管教反馈的情况是,此人性格孤僻,少言寡语,但干活儿很积极,还立过功,减过刑……无法想象的是,父亲在他入狱后不久就去世了。啧,你说这种情况下,积极、立功,是不是就有点说不通了?”

“您看出什么来了?”丁灿好奇问,这个苦大仇深的故事,能听出什么案情来?

“很简单,**犯罪、预谋犯罪甚至恶性犯罪,带着目的性的犯罪都容易对付。难的是这种,从精神和人格上彻头彻尾的反社会,犯罪之于他们不是目的,而是人生目标。既然无所顾忌,那么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华启凤道。

邢猛志眼神空洞地回忆着自砍手腕的连天平,开枪和警察对垒的悍匪,还有对着自己脑袋砰声开花的袁玉山。这些让他后背毛骨悚然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他点点头说道:“有道理,出来这几年估计一直在作案,他是根本不想回归社会,或者,也没机会回归了,什么都没了。”

“对!我刚才还和支队长讲,想去做一件事。”华启凤道,说到此处停顿了下。贺炯看着邢猛志,似乎在揣度他是否理解,邢猛志出声道:“去沁山县,见见当年的当事人,根在那儿,那儿一定出现过。”

贺炯笑了,直赞道:“你爷儿俩想一块了,看猛子能接师父你的班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肚子里这点货,不够看了。猛子,该你了。”华启凤吃着嚼着,像平时在集训队一样,像聊天一样。他看到宋玉河进来了,使着眼色,让背对着邢猛志的宋支队长未敢吭声。

“动机,动机是缺失的,郭三枪为什么要杀卢教授?两人生活轨迹风马牛不相及。即便卢教授举报了非法野生动物交易,也是个勉强的动机。已经举报了,这时候枪击不是亡羊补牢,而是欲盖弥彰。如果能找到准确的动机,那这个案子脉络就清晰了。我也想办一件事。”邢猛志道,声音在关键时候自动停下了。

像有默契一样,华启凤道:“要查卢教授。”

邢猛志一笑,点点头道:“您不觉得该查查吗?他和云城也是风马牛不相及,总不能他那么大年纪卧底非法交易市场,获取交易信息吧?有些信息很隐蔽,非法加工的后厨都能拍到,那不是外人,应该是团伙内部的人。换句话说,卢教授从某处得到这些关键信息……而且,从在沁山对他的学生茹叶楠、秦磊的询问来看,让卢教授决定去当地考察观测的是沁山县出现云豹的信息,而消息来源是网上远足的人发布的。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把他诱到那儿下手。毕竟现在不管城市还是公路,遍布的监控不那么容易隐藏形迹,而在山里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那些细微的踪迹如果晚上两三天,或者来一场春雨,基本消失干净了,那这个案子,也就永成悬案,顶多偷猎的人背这口锅。”

“有道理,我的着眼点是控制危害,你的着眼点是寻找真相,为什么不早提啊?”华启凤道。

“我在队里的位置,和您现在回到队里类似,有点尴尬。”邢猛志笑道。

一个刑警已退休,一个辅警未入职,华启凤看着邢猛志,表情有点奇怪,丁灿提醒后邢猛志才察觉背后有人。他扭头,更尴尬了。

宋玉河却是坐下来,哎了声,拍拍邢猛志的肩膀道:“我承认,可能初见时对你确实有点看法,不过现在你已经成功地让我颜面扫地,该尴尬的是我吧?”

“我没那意思,只是起点比别人低,所以想法就得多点,比别人尝试也得多点。”邢猛志道。

“啥也别说了,审讯完咱们拟个方案。猛子,你不用考虑我的脸面,只要能抓到凶手,找到枪源,我这脸不要都行。师父,您也是,干啥我陪你去,家有一老是一宝啊,您返聘不跟我们说,干吗去后勤装备上?”宋玉河道,有点难堪。

“支队长、总队长都叫我师父,我待在这儿干什么?”华启凤笑道。

“好好,不提这茬儿……那个,老宋啊,有分歧啊。猛子觉得动机成谜;师父觉得郭三枪这颗钉子极具危险性;而你们呢,心又揪在枪源。这方向取舍是个大问题。”贺炯道。

“那简单,多管齐下,哪块露头,哪头就咬上去。要人咱们有人,要枪咱们有枪。我就不信,咱们装备精良的刑警能被几个造气狗土枪的山匪难住。”宋玉河道。

“好,那我摊点闲事,去趟沁山,侧面了解下郭三枪的出身。”华启凤道。

邢猛志插话了:“支队长,这样成不?我跟华师父一组,带上丁灿,做一下外围排查,再加上武燕,正好一个小组。明星留在队里,嫌疑人一明朗他就没啥事了。”

“这个……”宋玉河觉得邢猛志似乎有情绪,看看贺炯,贺炯微微点头,宋玉河点头道,“成,那就先这样安排。贺支,总队长邀您去,马宝骏交代的案情很重大,他交代二米、秃轴两个嫌疑人,多次往省城送枪,除了你们抓的涉毒人员,还有其他人手里留着货,这个紧急情况得马上解决一下。”

“好,我马上去。嘿,你们吃着啊。”贺炯嚼了两口,干脆端着碗跟着宋玉河走了。

大食堂就剩下半晌无语的丁灿、慢悠悠吃饭的华启凤和表情有点复杂的邢猛志了。丁灿小心翼翼问道:“猛哥,哪个队也忌讳命令不统一,你这不是成心给总队添堵吗?咱们一拨外来的客队单拎出去,有结果了抢功,没结果了败兴,两头落不下好啊。”

“对呀,干吗还把我硬拉上?你的动机何在?”华启凤斜着眼,眼里有光。丁灿瞬间喜欢上了这个促狭的老头,似乎年轻时应该和邢猛志差不多,否则两人不可能成忘年交。

“假如有一天走了,我希望我们成为这个地方的传说。假如我们还留在这儿,我希望这儿因我们而成为传说。”邢猛志看着丁灿,丁灿却躲闪着他的眼光,于是邢猛志刺激着,“杀死天才的不是危险和艰难,而是庸庸碌碌和琐碎事务。生活有两种选择,要么你出众特立独行,要么你从众泯然众人矣,很难选择吗?”

丁灿笑了笑,未语。华启凤听得怔了下,复杂地盯了两人几眼,并没有追问要走的那个话题,而是笑道:“人都说,二十几岁不狂,这人一辈子恐怕没什么出息。猛子你这样子,像有大出息啊。”

这话听得丁灿嗤笑,华师父是委婉地指出邢猛志太狂了。邢猛志笑着反问道:“那华师父您想狂野点呢,还是想窝在后勤看仓库,或者留在这儿只当个动嘴的顾问?”

“哎哟,明知道我禁不起案子**,你这是教唆老头学坏呢。好吧,没几年活头了,还是狂野点。哎,我跟你们说,我年轻时候可比你们狂多了,你们是纠结辅警身份和待遇想走,我当年是直接撂挑子走人了。可后来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干这个。适合很重要,干你觉得没意思的事,提不起劲来。只有与天斗、与地斗、与嫌疑人斗才叫其乐无穷……不是跟你们吹,孔门弟子八百,我麾下弟子有上千,不对,好几千,那可都是赫赫铁警啊。这些年我心里也一直在嘀咕,刚退休一直有人来请我指导办案,后来越来越少几乎没有,原因是科技改变了办案,我过时了。其实我比你们郁闷,想吹个牛都没人听了。”

华老头侃侃而谈,听得邢猛志和丁灿笑声连连,不同的境遇却是共同的心情,让这一老二少顿生知己之感,聊得有向火热发展的趋势。不多会儿武燕也加入了,这个临时组合在饭桌上,把初步的外围排查方案直接就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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