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坚持要走的时候,老家伙就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到墙上,又用膝盖朝我肚子上顶了两下子,指着我的鼻子诈唬道:“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整你,我认识黑社会的人!”我推开他,本来想抡拳捶他的,但又恐他一把老骨头不禁打,再讹住我就麻烦了,只好忍气吞声地说:“认识黑社会又咋啦,你眼里还有王法没?”
啪!
这老东西猛抽了我一耳光,又把手摁到我脸上使劲揉着,狞笑着说:“都玩炸弹了你,还讲王法,你讲得起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为了不让他报警,我只好答应了,在他家楼里呆一晚上,反正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太阳已落山,索性赚他们一顿晚饭得了。
但老头子不让我和他们家人一起吃饭,让我撵着刘传义混饭吃去,并且掏出两张大团结给刘传义,让其看好我,别让我给跑了。
接过钱,刘传义有些担心地说这二桃是个练家子,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他要是硬走的话我也拦不住啊。
老头子又掏出了两张钱,问刘传义到底能把人给看住不。刘传义再次接过钱,说我尽力吧,应该能。
晚上,灯火亮起。在狭窄拥挤的出租房里,我坐在小板凳上,夹在他们父女两人中间,端着一碗清水面条捞着酱正在吃的时候,刘传义放下碗,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说那张银行卡的事儿我都没跟人家属说,里面的钱得分给我一些。
我鄙夷地望着他,用筷子指着说,你可真够不要脸。刘传义冷笑了一下,说再不要脸还能有你不要脸么,说吧,钱到底分给我不。
哗啦一声,我把饭碗摔在地上,推搡了刘传义一把,说你给老子讲啥条件,要不是看咱们是同一个村的,我二桃撒腿就走,你能拦得住我不,看你咋向老房东交代。
沉默了一会儿,刘传义说那是,我是拦不住你,但二桃你也不能太贪心了吧,见者有份,你看我家现在过这么穷,你要不把钱分给我一些,你良心上过得去吗,阿秀都喊你叔呢!
正在埋头吃着饭的刘巧秀一听,赶紧抬起头,朝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又甜甜地喊了声二桃叔,俺家穷,缺钱花,我连学都快上不起了。看着可怜巴巴的父女俩,我叹息了一声,一拍大腿说好吧,卡上的钱分给你们一半,不图啥,就为了让孩子能继续上学嘛,懂得喊二桃叔的,都是有出息的,得好好培养。
刘巧秀感动得眼圈红了,流出了眼泪,鼻子里发出吩吩的声音,用掉了老大一团子卫生纸,把鼻头都给擦红了。刘传义拔出根烟递给我,又紧握住了我的手,说二桃,以前真看错你了,想不到你这人竟然这么讲义气。
我呵呵地笑着,点了烟叼在嘴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瞧着他们俩,逐渐地眯起了眼睛。然后我掏出银行卡,问这附近有取款机没,查查这里面有多少钱。
来到大街上,刘传义带着我又向东走了一段,找到了一个破烂肮脏的取款机。我忍着激动,把卡往里面一插,手略颤抖着输入了密码,再摁了查询,结果把我给吓了一大跳,险些蹦起来。
妈的,这是张信用卡,别说提钱了,上面还欠费两万多。
气得我一下子拔出卡扔给了刘传义,说全给你了。刘传义也大为恼火,咔嚓一声把卡给撅了,连说几声晦气。
要返回出租屋时,我不想再爬楼梯了,嫌累,想乘电梯上去。这个决定把刘传义吓毁了,他说那可不行,电梯里有个老鬼。我让他自己去爬楼梯,他却又不肯干,生怕我一人逃跑了。
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俩人还是乘了电梯。
电梯的按键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土,看来的确是好久没人使用过了。摁下了数字十三后,电梯就轰轰隆隆地朝上升了。
“原来是个差质量的玩意儿,噪音吵耳朵!”我嘟囔出一句。
“以前挺安静的,估计是长时间不用,零件都生锈了,别再出啥故障了,二桃我们出去走楼道吧,我还是有点儿害怕!”刘传义带着哭腔说,俩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懒得搭理他,我掏出了木梳和镜子,欣赏起了绝世容颜。
“对了,老刘,你们家死人了咋不办葬礼?好像也不给其他刘家人报丧!”我突然问道。
“二桃,看在你都跟我交心了,实话给你说吧,现在俺们刘家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但都是偷偷地埋掉了,因为逝去的祖先曾给我们托梦,不让我们往祖坟上埋人了,葬礼也不要办了,越低调越好!”刘传义将手附在我耳边,凑过口臭很重的嘴巴,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
“为啥不让往祖坟上埋人了?”我被熏得皱起了眉,又问道。
“我也不晓得咋回事,反正俺门里的当家给下通知了,再不让往祖坟上埋了,若再埋的话,兴许刘家就要出大祸了,下场全部死绝,到最后一个也不留了”刘传义愁眉苦脸,唉声叹息不已。
“就算不往祖坟上埋了,那现在刘家不还是照样接着死人么?”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是还在不断地死人,但始终会留下一根苗子的!”刘传义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咋还不到十三楼?都过去这么时间了!”
电梯还在轰隆隆地响着,代表它还在继续往上升着。
“急啥,这电梯上得慢!”我安慰道,又举起了镜子。
在镜子里,我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我们身后站着。
它穿了一身灰色衣裳,模样倒挺慈祥,面色红润,乐呵呵的,倒不像别的鬼魂脸煞白眼圈重,还老阴沉着个脸。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稀罕。它仿佛知道我在通过镜子看它,突然眨了眨眼,朝刘传义的背后指点了指点,做出了一个像是嚼食的鬼脸。我搞不懂它是啥意思。但它没有继续再理我了,而是伸手在刘传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子。
但刘传义却是没有明显的过激反应,只是闭上了眼睛,嘴唇蠕动着,小声又快速地骂起了脏话。只见那白胡子老头脸色变了,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随着刘传义骂脏话的声音越来越响,速度愈来愈快,它变得惊慌起来,开始用身体使劲撞电梯侧壁。
喳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刘传义停止了咒骂,赶紧拉住我迈步出去了。
回到小屋里,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我点了点头,问你骂它作啥哩,有啥用。
他说看见脏东西就得骂,骂了等于佛家念经似的,能让它们头痛。我说谁教给你的啊。他说别人都是这样做的,是民间流传下来的。我不再作声了,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
他媳妇的尸体还在屋子中间里摆着,已经换过了新衣服,用张白单子遮盖着,说要过去七天之后才能埋掉。
很快,有些困倦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说咋还没听到楼里闹动静,急着捉鬼呢!刘传义说得等到过了十二点,到时候你听吧,可热闹了,吵得你根本就睡不着。
在屋里翻了翻,我找到一张折叠床,在挨着厕所的角落里摊开,躺在上面,要先睡一会儿。
刘巧秀正在上厕所,解的是大号,一溜子屁在崩,一道破门子上有缝隙,气味从不停地里面散发出来,令我感到十分煎熬,抬手在鼻子旁边扇来扇去的。虽然睡意涌上来,但总是睡不着,也不知道咋回事,心里面莫名地发闷发慌,感到极不舒服,禁不住有些烦躁。
突然我听到一种吧唧吧唧的声音,像是吃东西时咂嘴巴的声音,侧耳仔细一听,竟然是从厕所里传出来。
搞什么?这刘巧秀不会是在吃那个吧!
看她的样子,着实不像。
躺不住了,于是我从**起来,俯身趴在地上,透过门子下面的缝隙往里瞧去,可角度限制,除了只能看到一双穿着红色鞋子的脚和乳白色的蹲便,其它的啥也看不到。
嘎吱一声,门子开了,刘巧秀看到我的样子给吓得尖叫起来。刘传义不晓得正在厨房里干啥,闻声蹿了出来,喝问咋啦。刘巧秀指着我哭诉道,爸,二桃叔偷窥我上厕所。刘传义一听炸毛了,换哪个当父亲的不是这样,返回厨房操把菜刀,说要和我拼了。我蒙了冤,自然不能任由他乱砍,便做抵抗和还击,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一阵噗通噗通的打斗之声,菜刀终于被我夺过来,给扔到了一边。
本以为咱是练家子,要虐刘传义跟玩似的。谁知道,这家伙力气竟然出奇的大,颇有些不正常,纵然我使出了千斤坠,他还是把我给撂倒了,压在了下面,抡拳伺候。
砰!
屋子中间的床歪倒了,上面的尸体滚落下来。我扭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尸体上面的头颅不见了。刘巧秀急奔过去,扯住那条破单子盖住了无首之躯,面上带着些慌张。
嘭!
刘传义又是一重拳砸在了我的脸上。
咣一声巨响,出租屋的防盗门被撞开了。
一个穿着血色袍子,脸上蒙着面,手里持着铃铛的高个子人正在外面招手,随着刺耳的铃声,被盖着白单子的无首之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蹬蹬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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