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我很小就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很酷的样子。可能是过早接触武侠小说的原因吧,高手给我的感觉就是“心如止水”,所以我可以不笑、不哭、不怒、不闹,以致于在小学三年级看了《妈妈再爱我一次》之后被同班女生说成不会哭的“冷血动物”。努力让自己不被任何事物打动,但无论我如何还是会哭的,因为我毕竟就是一个俗人。我想我要更加坚强,于是小小的我就整天徘徊在屠宰场里面,接受感官的刺激可能是让自己成熟最快的捷径。本来我想我终于可以不会被那些浓于水的**所吓倒,即使它们从那只母牛的身体中溅出。母牛前腿跪倒在地上,可是它的后腿却是直的。母牛的腹部始终没有碰到地面,那只母牛保持着那样奇怪的姿势,直到屠夫确定它已经死了。可是当从它的腹中拿出那已经成形的牛婴时,那个屠夫骂了一句他妈的,不知是说那牛还是他。看厌了几只狗抢夺那只还穿着胞衣的死牛婴,我忽然发现在母牛那双失神的眼中有一种透明的东西。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证明那是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成了人们思想的来源,而不是大脑。大概是因为人们大脑做出决定使得人体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心跳的加速所以让人感觉是心脏在左右我们的思想,我想。所以你第一眼看见你心仪的人一定是面红心跳,而不是摇头晃脑。但至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可以让我也面红心跳的人,但只用一眼就让我心跳一百的是那次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可能最后一次看女人生产。生命之门在我面前展开,血与肉造成的精灵在那里犹豫不决,痛苦的身体里有一股快乐的力量在宣泄。女人的叫声一直冲刺着我的耳膜,直到有个生命在人间的第一次叫喊。痛苦并快乐着,女人的一生似乎都写在那一刻。当时有个同学在那个女人的生产过程中一直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而且随着女人的叫喊声一次次抓紧。而当婴儿降生的一刹那我竟看见了她脸上显现出同那女人一样圣洁的光。而我的感动却多源于她滴落在我手中的泪,是那么晶莹剔透。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顺产,更多的是为人做剖宫产。这种生产方式不会让我有一丝感动,即使看见有婴儿从女人的肚子中取出。那和从病人的腹中取出的肿瘤从形式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生命被人为干预,生命的意义也就变得不重要。减少病人的痛苦、延长人类的生命只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想象的多么伟大、高尚。我们每一天都在影响生态平衡,生命循环在我们这里改变。我会把手术仅仅看作自己工作,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一双手,那双手的主人一脸紧张的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父亲在手术室里做着手术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可是老人的生命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对老人的儿子从没隐瞒。纯朴至极的农民没有一句话,用他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一张*有些柔软的纸片滑进了我的手中,我想却无法动弹我的手。与我距离不足十厘米是一张与实际年龄远远不符的脸,而泪水就在那些沟壑中蔓延。我不敢回头,并不是因为我手中的那张不知被他握了多久的五十元钱,一个中年男人的眼泪像是洪水一样冲毁我的堤坝,从那一刻起,我懂得了什么叫责任。
在每个人的记忆中都尘封着一些东西,那些都是我们不愿却面对的东西。但不论我们愿意不愿意,总有我们面对它的一天。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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